在數位訴求類比情懷的Fujifilm X-half是對Pentax 17的嘲諷,但以商業生存獲利是絕妙的一步

2025.05.29 06:03PM

雖然筆者並非底片時代就開始接觸相機、也沒能成為有攝影眼的專業攝影師,但從接觸數位相機近20年,對於Fujifilm X-half最直觀的想法,就是:對,我確實不喜歡它,但它絕對比處處守著對於有著重振年輕人對於底片攝影熱情使命的Pentax 17,或是專注在為街拍而生進化的Ricoh GR IV都活的還滋潤的產品,而且對於已經兩極化的相機產業是聰明絕頂的決策,絕對可預見X-Half將是Z世代的新一波科技期貨。

底片相機產業處在比黑膠唱片還嚴峻的困境

在構思這篇文章的時候,看到一篇探討當前機動戰士鋼彈作品正朝向三大方向分別抓住不同類型的消費客群,透過針對資深鋼彈粉的UE系列,1990年到2010年間保有刻板鋼彈外型的新世代作品,還有2015年後保有鋼彈之名、但在機體設計更為大膽跳脫傳統鋼彈意象的新一代作品,目的就是在設法延續鋼彈這個知名IP。

▲數位相機產業已經過了技術成熟期,反而面臨思索如何求生(照片為Nikon於2012年推出搭載Android系統的S800c)

原本筆者以為能以此為出發點探討為什麼Fujifilm會規畫出X-half,不過筆者後來思考了一下,相機產業面臨的卻更為複雜的情況,因為相機產業面對的是自底片到數位的媒介轉型,還有拍攝行為從底片相機到數位相機、再到大量結合AI運算的智慧手機,雖然得到一張照片的結果不變,然而彼此之間卻不像鋼彈作品可以依賴不同客群撐起一片足以好好生存的市場,尤其是底片相機也正處在尷尬的情況。

▲底片攝影難以複製黑膠復甦之路的原因在於底片是耗材但黑膠不是

也許會有人以近年吹起黑膠浪潮的例子認為底片相機產業也可能因此回春,但作為耗材、具有保存期的底片以及可重複性使用的黑膠是截然不同的載體;底片目前面臨的是一種惡性循環,生產成本高昂轉嫁到售價,因為售價偏高、底片相機相對隨拍可見且容許錯誤的數位相機、手機導致嘗鮮者熱情不一定能延續,並因為需求減少沖印服務供應者少(目前對正片愛好者衝擊更為明顯),導致整個產業陷入惡性循環。

年輕世代的底片相機與隨身數位相機熱潮底下暗潮洶湧

▲雖然不少年輕族群聲稱想要尋找CCD相機,但提出的機型卻不一定搭載CCD

催生Pentax 17的原因,是因為看到Z世代年輕族群開始使用底片相機,不過如果去探究原因,年輕世代使用底片相機的原因與另一群尋找「CCD相機」(註:使用引號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並不完全理解甚麼是CCD)的族群的緣由大同小異,多是因為這些族群並未經歷這些產品的全盛時期,在社群文化、同儕等原因的激化下,由於看到現在追求正確性的新一代相機、高階手機所不具備的特殊氣氛而被吸引。

然而底片相機與「CCD相機」熱潮真的是一門好生意嗎?筆者認為這波熱潮恐怕像是搖搖欲墜的違章建築,雖然底片相機與「CCD相機」面對的問題不同,但很大的原因都是在於社群文化炒作之下的結果;然而人是現實的,底片拍攝的成本,購買二手相機需面臨的產品可靠度風險等,都會影響後續是否持續使用的意願。

▲Pentax 17主打全新開發的底片相機,試圖提供年輕攝影族群可靠、易用且有情懷的新相機

雖然像Pentax 17確實是認真思索市場需求之後所規劃的一款「2024年全新開發底片相機」,但受到種種因素影響,Pentax 17的表現雖不算差,不過從投資報酬率來看Ricoh還不如設法多生產幾台已經賣了數年的GR III更實際。Pentax 17考慮到容易攜帶、帶有操作情懷等因素,從無到有進行開發,最終的結果就是足以購買一台20年前經典底片相機的二手機,當然這是檯面上只以新比舊的狀況。

▲底片拍攝比起數位拍攝有更多需注意的地方,不少嘗鮮者遇到失敗後就斷然放棄

Pentax 17面臨的另一個問題是出在底片本身,畢竟現在已經過了底片的黃金時代,可靠、大量生產的優質底片價格必然不便宜,甚至一些主打文青風格、高單價的底片也暗藏風險,不過這部分討論起來就過於複雜;但終歸是底片相機的Pentax 17一旦要拍照,底片的購買費用、沖洗費用等就會成為持續的成本,即便最後並未放棄繼續使用Pentax 17,也可能因為費用的關係導致每次按下快門都變得戰戰兢兢,使用的頻率也屢屢變長,更不用說底片本身的ISO也會影響相機適合使用的情境。

比起對傳統的堅持,活下來比甚麼都重要

▲X100系列奠定Fujifilm X系列的基石

從名稱就可理解Fujifilm的根基是建立在底片技術產業,Fujifilm在進入數位相機時代的初期聚焦在隨身相機與獨特的感光元件技術上,而DSLR時期的可換鏡頭專業相機則是與Nikon合作以其機身機構為基礎搭載Fujifilm的電子系統與元件;但真正讓Fujifilm在高階數位相機獲得大量關注的應該還是2011年推出奠定Fujifilm X系列基礎的Fujifilm X100。

雖然X100並非可交換鏡頭相機,但由於藉此累積無反光鏡相機系統必要的技術與知識,再結合Fujifilm自底片轉換到數位的資產(還有輔以對於底片色彩的情懷),使Fujifilm從一系列主打墊子性能、光學解析的現代化數位相機血海中走出一條自己的路;確實回歸情理,到了數位時代由於數位影像的特性可在色彩、對比等進行後製,然而對於一些只想隨拍即分享照片的一般消費者,著重在數位色彩科學(以及相關行銷)的Fujifilm儼然就成為便利的選擇。

▲Fujifilm的Instax即可拍相機也是逐漸朝向整合數位相機與相印機功能的複合產品,慢慢降低類比拍攝設計的比重

此外從Fujifilm對於拍立得(Instax)產品與底片的策略,也可看到Fujifilm努力的在數位與類比的銜接期設法為經典產品尋找出口;在Instax產品方面,Fujifilm已經不再讓Instax只是類比的即可拍相機,反而是一台帶有相印機功能的數位相機,除了列印前可在機身檢視拍攝的照片、選擇效果以外,亦可把其他設備包括相機、手機拍攝的照片透過新一代Instax印成拍立得風格的照片。

▲新Yashica雖然也試圖利用類比氛圍包裝數位產品,但畢竟缺乏Fujifilm的長期佈局並未得到正面評價

至於在底片部分,Fujifilm雖然未如拍立得轉型般的激進,不過選擇簡化自主生產的品項,並把成本轉嫁到終端產品上,以及部分產品外包生產的策略,維持仍有底片產品的作法;然而另一方面,Fujifilm也積極的透過數位色彩學,把過往底片相機的資產轉換到數位相機產品上,甚至直接在相機產品使用經典底片的子品牌,就是要讓消費者認明Fujifilm是具有悠久底片發展歷史的品牌,反觀同樣主打情懷但缺乏核心技術的「新」Yashica一比之下反像東施效顰。

將類比情懷以數位機身重現的X half

▲X-Pro 3的翻轉小螢幕顯示類底片風格的概念也被轉化到X half

倘若從撇除Fujifilm數位影像科技的純規格技術面,Fujifilm X half說穿了是一台把預設拍攝從橫幅改為直幅的1吋感光元件相機,也就是等同Sony RX100系列、中國旗艦手機主元件同樣大小的感光元件。倘若在元件設計技術世代相同的前提下,影像品質與採用更大的APS-C等級的X100 VI是完全不同級距的產品;然而Fujifilm顯然是針對市場做足了研究,除了再度發揮數位色彩技術以外,更選擇以經典產品為師結合滿滿的情懷。

X half作為一款現代化的數位相機,有許多不合理、不一定必要的設計,但就是因為這些設計結合富士的數位影像科技,才使得X half變成一款未演先轟動的產品。X half可說是在鑽研底片相機、半格相機以及年輕人流行文化後所描繪出的現代化產物,並將對目標客群的「未知」做為賣點的產品。

▲當Pentax努力的在緊湊空間實現機械式過片結構,X half則是在數位產品安裝有類似造型但功能完全不同的撥桿

除了同樣帶有現代化復古的X系列相機識別性的外型,X half搭載了致敬過片桿的撥桿,但是X half卻非把這個偽過片桿用在拍攝下一張,而是作為把兩張照片或影片「致敬」半格相機一格兩張的照片合併,對於機械式底片相機用戶,或是認真在新機構重現過片結構的Pentax 17是莫大的嘲諷,但對於未使用過過片桿的Z世代,就是一個「很酷」的設計。

此外X half還在鏡筒加入手動對焦環與光圈環兩個對於緊湊相機非必要的功能,畢竟X half並不像Pentax 17採用估焦設計,也具備現代化的自動測光與自動對焦機能,而在現代化數位相機設計,這兩項功能都能從機身其它按鈕組合進行,而且別忘了X100系列也採相同的配置。

除了情懷以外,也是由於X half具有比一般數位相機更簡化的機背設計,強調主要的功能都由一塊觸控螢幕隔成兩個小窗的觸控介面進行,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讓搭載對焦環與光圈環變的更合理;且筆者認為兩塊小窗的視覺UI設計應該一定程度是獲得已經停產的X-Pro 3翻轉LCD反面小螢幕的啟發,因為較小的條狀顯示區正是如X-Pro3小螢幕可顯示模擬的底片效果一樣,而且視覺效果就像是底片相機的小視窗。

▲M-11D是一款不把檔案傳輸出來就看不到結果的數位相機,X half的Film Camera Mode某種程度也是將這樣的概念轉化但相對沒那麼激進

另外,雖然X Half是一款不折不扣的定焦數位相機,但除了內建光學觀景窗以外,更是配合Film Camera Mode的妙招;Film Camera Mode乍看下是個大膽的想法,不過筆者認為這謝概念可能發想自機背沒有LCD、只能拍攝RAW檔案的徠卡數位旁軸相機M-11D;在啟動Film Camera Mode後,像機將會鎖定設定並只能使用光學觀景窗取景,需拍攝一定的張數才能回到標準模式,同時照片也需傳輸到手機進行「顯像」。

就筆者的想法,Film Camera Mode就是設法在數位相機模擬底片相機的拍攝流程與體驗,因為啟用後不能再進行額外的設定、需拍攝指定張數才能回到標準模式,也等同是安裝了底片以後就只能等底片拍完才能換成其它底片一樣,同時傳輸到手機的「顯像」過程,也如同底片沖洗一般;只是X half畢竟是數位相機,拍攝失敗不必擔心額外的金錢損失,最多就是錯過了難以重現的一瞬畫面,而且因為底片效果是模擬的,也不怕臨時買不到底片的問題。

為什麼說是對Pentax 17與Ricoh GR VI的嘲諷,原因就是X half更懂在堅持與獲利之間取捨

呼應一開始所說的,筆者認為Pentax 17與甫公布開發計畫的Ricoh GR IV都是對產業或產品的使命感高於迎合消費者需求的產物,確實可以滿足特定族群的用戶,但卻也不一定能夠破圈,就筆者的觀點,數位世代的GR相機能破圈的原因也是由於色彩而非對於街拍的堅持獲得Z世代肯定。

▲GR IV仍在尋求對於緊湊街拍相機的極致體現,主流消費大眾的呼聲反而不是優先考量

Pentax 17是希望能為輔接觸底片攝影的年輕族群提供一款可靠、帶有一部分經典底片相機特性的樂趣的產品,但反面來說對新手價格偏貴,對老手則又覺得功能不夠完整;GR IV則是專注在口袋尺寸、可單手操作所有與拍攝相關功能、為街拍行為為產品使命的產品,所以也導致GR IV滿足不了非全片幅元件不可的玩家,不重視街拍只重視影像色彩的玩家則會拿它與Fujifilm X100系列及徠卡Q當對比。

相對之下,X half可說是填補Fujfilm X100 VI價格再度攀高後的入門級緊湊相機的空缺,同時搭配Fujifilm的底片色調模擬利用模擬半格相機的特性、符合當代社群的原生直幅輸出等特性,與其它Fujifilm相機適度差異化;一方面吸引半格底片相機的玩家,一方面又可抓準想購買Fujifilm數位相機但因為其它機型價格門檻太高的消費族群,更何況Fujifilm的品牌對於年輕族群而言,就已經是個對於照片色彩、風格的金字招牌。

嫌貨人才是買貨人的時代早已過去,會買的就會出手

▲在數位相機模擬底片相機拍攝瑕疵造成的效果對於X half的客群是絕妙的一招

以前最常聽見的說法是「嫌貨人才是買貨人」,不過從真正的市場現況並不適用於所有的產品、尤其X half的目標客群更完全不是用這套刻板印象;即便是以Fujifilm目前的產品線對比,X half絕對是玩樂與情懷凌駕於性能與畫質之上的產品,畢竟1吋元件的限制就在那裏,難以媲美其它採用APS-C片幅的X系列相機,不過至少還是贏的過數位的Instax拍立得相機就是。

以個人偏見,X half會吸引的客群是一群訴求復古氛圍色調、有趣且具創意的拍攝過程、帶有他們不曾接觸過但在目前已經只能從舊產品感受的情懷的年輕客群,也就是以盲目追求特定「CCD相機」、底片相機產品的同一群族群,對於他們而言規格、技術與實現的方式如浮雲,重點還是他們心中想要的氛圍。

▲比起真正的底片相機,打著數位半格名號的X half的本質還是一台具有現代化拍攝流程的數位相機

更何況比起花費萬元去購買上市超過10年以上的二手數位相機會遭遇的各種風險,X half還是一款2025年推出的全新數位相機、還加贈滿滿的半格相機情懷;這句話是否聽起來熟悉?因為這也是Pentax 17的訴求,但不同的是X half的本質還是一台數位相機,現在使用者習慣的觸控操作介面、拍攝後可檢視的特性、可利用Wi-Fi及藍牙同步照片到手機分享到社群等特質,對於活在什麼都講求效率與速度的速食時代的年輕族群還是更為熟悉的。

雖然會有人想到多年前Casio TR系列「自拍神器」後續被手機擊垮的情況認為X half可能會先被競爭對手師法;不過筆者認為Casio自拍神器的情況是因為原本的產品目的並非只為自拍,只是歪打正著剛好變成自拍專用產品,但X half是一款精心策畫的產品,而且還包括Fujifilm長期在數位相機產品強調底片色調色彩科學的累積,別忘了現在已有手機品牌強調其色調也是師法日系底片,但終究也未能引起劇烈的漣漪,因為這還牽涉到品牌既定印象的問題。

▲作為企業最終還是要顧及現實的營利問題,X half將會成為Fujifilm新一代的搖錢樹

雖然我不會是X half的目標客群,但我會打從內心充滿敬意的對X half的企劃以及願意通過這項企劃案的高層比出大拇指,因為在這個相機產業設法求生的時代,Fujifilm不僅理解自己目前的優勢在哪,也了解有哪一群可以挖掘的客群、以及思索他們需要些甚麼、不需要些甚麼,X half的爭議是必然,但上市後的熱賣則幾乎是可預見的。